猪繁殖与呼吸综合征(Porcine reproductive and respiratory syndrome，PRRS)是由猪繁殖与呼吸综合征病毒(Porcine reproductive and respiratory syndrome virus，PRRSV)引起的猪的一种高度接触性传染病，临床上主要表现为妊娠母猪流产、早产、产死胎和木乃伊胎等繁殖障碍以及各生长阶段猪(特别是仔猪)的呼吸道症状^[1-2]。1987年，该病首次在美国北卡罗纳州、爱荷华等州发现，随后该病迅速蔓延，在北美、欧洲和亚洲等地相继暴发和流行，给全球养猪业造成了巨大经济损失^[3-5]。1991年，在中国台湾地区首次暴发PRRS^[6]；1996年郭宝清等首次分离到PRRSV (CH-1a株)，从而确证中国大陆存在PRRS^[7]。2006年，我国出现高致病性PRRSV (Highly pathogenic PRRSV)^[8]，造成大批猪死亡，此次疫情严重危害了我国养猪生产。PRRSV的致病机制非常复杂，其中非结构蛋白在调节病毒的复制和致病性以及拮抗宿主抗病毒免疫调控中发挥重要作用^[9-12]。PRRSV非结构蛋白nsp11具有特异性切割嘧啶碱基的核糖核酸内切酶活性、去泛素化酶活性，可抑制Ⅰ型干扰素、IRF3和NF-κB激活^[13-15]以及抑制细胞因子IL-1β的产生^[16]。

鉴定宿主细胞蛋白与病毒蛋白之间的相互作用是研究病毒蛋白的功能以及在复制过程中作用的关键步骤^[17-18]。Gene Ontology (简称GO)是生物信息领域中一个极为重要的方法和工具，通过建立一套具有动态形式的控制字集，预测真核基因及蛋白质在细胞内所扮演的角色，从而全面描述生物体中基因和基因产物的属性^[19]；Clusters of Orthologous Groups of proteins (简称COG)注释的作用主要是通过参考NCBI数据库中已知的蛋白对未知序列进行功能注释；在生物体内，不同蛋白相互协调而行使其生物学功能，基于Pathway的分析有助于更进一步了解其生物学功能。Kyoto Encyclopedia of Genes and Genomes (简称KEGG)是有关Pathway的主要公共数据库^[20]，通过Pathway分析能确定宿主蛋白质参与的最主要生化代谢途径和信号转导途径。为了探究PRRSV nsp11的生物学功能以及nsp11在病毒复制和致病性过程中所发挥的作用，本研究以nsp11与宿主细胞蛋白的相互作用为切入点，通过筛选和鉴定与nsp11相互作用的宿主细胞蛋白并进行GO注释、COG注释和KEGG代谢通路注释，分析预测这些宿主细胞蛋白在病毒的复制和致病过程中所发挥的作用，为探究nsp11的生物学功能以及PRRSV的致病机制奠定基础。

1 材料与方法 1.1 材料

1.1.1 细胞、质粒和病毒: MARC-145细胞、真核表达质粒pCMV-HA和pCMV-Myc由农业部动物流行病学重点开放实验室(以下简称“本实验室”)保存。PRRSV JXwn06 P8毒株由本实验室分离、鉴定并保存。

1.1.2 主要试剂和仪器: Protein G Sepharose 4 Fast Flow，购自GE Healthcare Life Sciences公司；Alexa-fluor-488标记的山羊抗鼠IgG (H+L) F (ab′) 2、Alexa-fluor-568标记的山羊抗兔IgG (H+L) F (ab′) 2、Pierce^TM Silver Stain for Mass Spectrometry试剂盒和Q-Exactive质谱仪，购自Thermo Fisher Scientific公司；Anti-HA、Anti-Myc标签单克隆抗体，购自Sigma-Aldrich公司；Anti-IRAK1多克隆抗体，购自proteintech公司；Hoechst No. 33258染色液，购自北京华菁科技有限公司，Aqua Poly/Mount试剂，购自Polysciences公司。FluorChem E化学发光一体机，购自美国proteinsimple公司。

1.2 方法

1.2.1 质粒的构建: 分别以PRRSV基因组cDNA和猪原代肺泡巨噬细胞cDNA为模板，设计引物扩增nsp11和IRAK1基因，将获得的基因片段连接至平末端克隆载体pEASY-Blunt，通过PCR扩增、双酶切、连接的方法，将nsp11和IRAK1基因片段分别插入pCMV-HA和pCMV-Myc载体中，命名为pCMV-HA-nsp11和pCMV-Myc-IRAK1。设计的引物见表 1。

1.2.2 银染实验: 将SDS-PAGE蛋白胶用超纯水洗涤2次后加入固定液固定2次，用10%的乙醇和超纯水各洗涤2次，加入增敏剂孵育1 min，洗涤2次后加入银染增强液孵育5 min，快速洗涤2次后加入显影剂，当蛋白条带显示出后终止反应。根据银染实验结果，切取差异条带进行质谱分析和鉴定，详见参考文献[21]。

1.2.3 质谱分析和鉴定: 将切取的条带样品脱色完全后冻干，加入40 μL胰蛋白酶缓冲液进行酶解，37 16−18 h将酶解产物通过毛细管高效液相色谱进行脱盐及分离后用质谱仪进行质谱分析和鉴定，详见参考文献[21]。得到的质谱数据用软件Mascot 2.1和Proteome Discoverer 1.4进行查库鉴定及定量分析。

1.2.4 生物信息学分析: 分子生物学分析软件包括Lasergene、DNAMAN、Oligo7等；在线分析软件包括http://www.geneontology.org；http://www.ncbi.nlm.nih.gov/COG/；http://www.kegg.jp/；https://string-db.org/等。

1.2.5 免疫共沉淀实验: 将pCMV-HA-nsp11和pCMV-Myc-IRAK1真核表达质粒共转染293FT细胞或者将PRRSV JXwn06感染MARC-145细胞，向细胞中加入IP细胞裂解液，使细胞充分裂解，将裂解上清加入到结合了相应单克隆抗体的Protein G Sepharose或者HA beads中，使目的蛋白与结合在Protein G Sepharose或者HA beads上的抗体充分结合后弃上清。加入1×蛋白上样缓冲液，混匀，沸水煮5 min，置于冰上充分冷却，进行SDS-PAGE和Western blot实验，详见参考文献[22]。

1.2.6 激光共聚焦实验: 将细胞以合适的浓度接种于铺有无菌爬片的细胞培养板中，待细胞汇合度达到60%−70%时将相应的质粒转染到细胞中，24 h后收取样品进行间接免疫荧光实验，详见参考文献[22]。

2 结果与分析 2.1 PRRSV感染宿主细胞过程中nsp11表达量变化的分析

为了确定PRRSV感染宿主细胞后nsp11表达量的变化情况，用PRRSV感染MARC-145细胞，并于感染后12、24、36、48和60 h收取细胞样品，与nsp11单克隆抗体反应并进行Western blot分析，以β-actin作为内参对照。实验结果显示，PRRSV感染后36 h到48 h nsp11的表达量最高(图 1)，因此选择36 h作为筛选与nsp11互作宿主细胞蛋白的时间点。

2.2 与nsp1相互作用的宿主细胞蛋白的鉴定

2.2.1 免疫沉淀及银染实验确定差异条带: 用PRRSV感染MARC-145细胞，同时设立空白细胞对照。于感染后36 h收取细胞样品，用nsp11单克隆抗体进行免疫共沉淀，SDS-PAGE胶进行银染的结果显示，与对照组相比，感染组共出现3条差异带(图 2)。

2.2.2 质谱分析鉴定差异条带: 分别切取3条差异条带进行脱色并冻干，再加入胰蛋白酶缓冲液进行FASP (Filter aided sample preparation)酶解，酶解产物经毛细管高效液相色谱脱盐及分离后进行质谱分析。结果显示，共鉴定出201个可以与PRRSV nsp11进行相互作用的宿主细胞蛋白(表 2)，其中，得分越高的蛋白可信度越高。

2.3 宿主细胞蛋白的生物信息学分析

2.3.1 GO (Gene Ontology)注释: 对鉴定出的201个与PRRSV nsp11相互作用的宿主细胞蛋白进行GO注释。GO总共有3个本体，分别描述基因的分子功能、参与的生物过程和所处的细胞位置。分子功能分析结果显示：与PRRSV nsp11互作的宿主细胞蛋白具有结合能力和酶活性(图 3A)；生物过程分析结果显示：与nsp11互作的宿主细胞蛋白主要参与细胞的代谢过程，蛋白质的转录、转录后修饰、翻译、运输过程、信号转导，RNA的代谢过程等(图 3B)；细胞位置分析结果显示：与nsp11互作的宿主细胞蛋白主要分布于细胞质、细胞膜、细胞核以及大分子复合体等部位(图 3C)。

2.3.2 COG (Clusters of Orthologous Groups of proteins)注释: 对鉴定出的201个与PRRSV nsp11相互作用的宿主细胞蛋白进行COG注释，通过比对分析，预测这些蛋白可能发挥的功能，并对其功能进行分类统计。结果显示：与PRRSV nsp11互作的宿主细胞蛋白主要功能与蛋白质的翻译和修饰、RNA的加工和修饰以及信号转导等密切相关(图 4)。

2.3.3 KEGG (Kyoto Encyclopedia of Genes and Genomes)代谢通路注释: KEGG是一个整合了基因组、化学和系统功能信息的数据库。为了确定与PRRSV nsp11互作的宿主细胞蛋白所参与的主要生化过程和代谢通路，本研究利用KEGG数据库对鉴定出的201个宿主细胞蛋白进行pathway分类分析。结果显示：与nsp11互作的宿主细胞蛋白主要参与核糖体代谢、碳代谢、剪切体代谢、氨基酸的生物合成以及病原的致病性等代谢通路(图 5)。

2.3.4 蛋白互作分析: 利用STRING在线分析软件，对201个与PRRSV nsp11互作的宿主细胞蛋白进行分析并绘制互作图谱，结果如图 6所示。根据分析结果，本研究从互作图谱中选择宿主细胞蛋白IRAK1对质谱结果进行验证。

2.4 宿主细胞蛋白IRAK1与PRRSV nsp11相互作用的鉴定

2.4.1 免疫共沉淀(Co-IP)验证PRRSV nsp11与宿主细胞蛋白IRAK1的相互作用: 利用免疫共沉淀实验验证PRRSV nsp11与IRAK1之间的相互作用。实验结果显示，无论是在质粒共转染(图 7A)还是病毒感染的情况下(图 7B)，PRRSV nsp11都可以与宿主细胞蛋白IRAK1进行相互作用。

2.4.2 激光共聚焦验证PRRSV nsp11与宿主细胞蛋白IRAK1的相互作用: 为了进一步分析PRRSV nsp11与IRAK1之间的相互作用，利用间接免疫荧光技术，通过激光共聚焦显微镜观察nsp11与IRAK1在细胞中的共定位情况。将pCMV-HA-nsp11和pCMV-Myc-IRAK1质粒分别单独转染和共转染于MARC-145细胞中，24 h后收取细胞样品进行免疫荧光染色和使用激光共聚焦显微镜观察。实验结果显示，单独转染pCMV-HA-nsp11质粒时，nsp11分布在细胞核和细胞质中(图 8A)；单独转染pCMV-Myc-IRAK1质粒时，IRAK1定位于细胞质中(图 8B)；而共转染pCMV-HA-nsp11和pCMV-Myc-IRAK1质粒时，nsp11和IRAK1则共定位于细胞质中(图 8C)。

3 结论与讨论

病毒蛋白可以通过利用与宿主细胞蛋白之间的相互作用而为病毒的复制创造有利的环境，从而引起宿主的严重疾病^[23]。研究病毒蛋白与宿主细胞蛋白之间的相互作用可以为解析病毒蛋白的功能以及病毒复制的分子机制奠定基础^[24]，近年来病毒非结构蛋白与宿主细胞蛋白之间的相互作用以及互作对病毒的复制和致病性的调控成为研究热点。Beura等研究发现PRRSV nsp1β可以与宿主细胞蛋白PCBP1和PCBP2相互作用，PCBP1和PCBP2不仅共定位于病毒的复制复合体上，而且还可以与病毒5' UTR结合来调控病毒RNA的合成^[25]；Dong等研究证明PRRSV nsp9通过与宿主细胞蛋白pRb的相互作用使pRb被泛素蛋白酶体降解而有利于病毒的复制，nsp9与pRb的互作为病毒的复制提供了有利环境^[26]；Zhao等研究表明PRRSV nsp9通过与宿主细胞蛋白DDX5的相互作用而改变其亚细胞定位，DDX5从细胞核转移到细胞质中与nsp9进行共定位，作为一种辅助因子正调控病毒的复制^[27]。以上研究结果表明，PRRSV的非结构蛋白与宿主细胞蛋白之间的相互作用在调控病毒复制和致病性中扮演着重要角色，而与PRRSV nsp11相互作用的宿主细胞蛋白及互作对PRRSV复制调控和致病性的影响鲜有报道。PRRSV nsp11具有核酸内切酶的活性和去泛素化酶活性^{[14, 28]}，对PRRSV的复制起关键作用；此外，nsp11作为干扰素的拮抗剂可以抑制INF-β、IRF3和NF-κB的激活^[14-15]，为病毒的复制提供有利的环境。PRRSV nsp11在发挥以上功能时需要大量宿主细胞蛋白协助，为了进一步明确nsp11的生物学功能，本研究从nsp11与宿主细胞蛋白的相互作用入手，筛选和鉴定与nsp11相互作用的宿主细胞蛋白并进行生物信息学分析，对于揭示nsp11在病毒复制过程中可能发挥的功能有重要的参考价值。

利用单克隆抗体在病毒感染的宿主细胞中进行免疫沉淀筛选与病毒蛋白相互作用的宿主细胞蛋白，能够更加全面和真实地反映两者的相互作用。本研究利用自行研制的nsp11单克隆抗体进行免疫沉淀结合串联质谱鉴定，筛选得到了201个与nsp11相互作用的宿主细胞蛋白，并对这些蛋白进行了全面的生物信息学分析。分析结果显示，与nsp11互作的宿主细胞蛋白与蛋白质的代谢过程密切相关，由此可以推测，病毒利用了宿主细胞的翻译系统来完成自身蛋白质的合成，进一步证明了nsp11在病毒的复制过程中发挥重要作用；与nsp11互作的宿主细胞蛋白与细胞信号通路的转导有关，为研究PRRSV对宿主的免疫应答的影响提供了新的靶标蛋白和通路；与nsp11互作的宿主细胞蛋白与病原的致病性相关，为研究PRRSV的致病机制提供了参考和新的思路。

为了验证生物信息学分析的可信性，我们利用免疫共沉淀及激光共聚焦实验对筛选出的宿主细胞蛋白IRAK1与PRRSV nsp11的相互作用进行检测，证实PRRSV nsp11可以与内源表达的IRAK1相互作用，且两者共定位于细胞质中。IRAK1是IRAKs家族成员之一，具有多种生物学功能，是一种关键的固有免疫信号调节因子^[29]，作为细胞溶质激酶、核激酶及接头蛋白，参与调控TLR/IL-1R两个受体家族的信号级联反应，调节TNF-α、Ⅰ型干扰素及AP-1等炎症因子的表达^[30-32]。IRAK1在TLR信号通路中发挥正调控的作用，可通过直接调控IRF7的磷酸化而参与调控TLR7/9信号通路介导IFN-α的产生^[33]；也有研究表明，IRAK1参与调控TLR7信号通路介导IRF5/7的激活^[34]。由于nsp11具有拮抗宿主先天性免疫应答反应的作用，而IRAK1又是先天性免疫信号通路中关键的调节因子^[29]，根据生物信息学分析结果，推测nsp11与IRAK1之间的相互作用可能通过影响IRAK1对其下游信号分子IRF5/7和Ⅰ型干扰素等的调控来影响宿主的先天性免疫反应，从而有利于病毒的复制。